说抗战“十四年”比“八年”更准确
徐 焰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国人都熟悉的《大刀进行曲》的这段歌词，是著名音乐家麦新写于1937年7月7日卢沟桥抗战开始后的第五天。从那时起到1945年抗战胜利，全国人民确实经历了“抗战八年”。不过随之也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1931年“九一八”后东北抗日武装特别是中共领导的东北抗联同日寇浴血奋战，1932年的上海“一·二八”抗战，1933年华北的长城抗战，不也应属于抗战吗？
若是仔细研究历史，人们可以认为1937年以后的“八年抗战”之说有其理由，不过这是指全国全面抗战，此前六年还有着范围有限的局部抗战。近十多年来，国内史学界普遍认定中国抗战应界定为十四年，最近教育部提出历史教材应遵循“十四年”的提法，也是采用了更全面、更准确的说法。
过去对抗战的时间说法不一，主要原因是中国同日本正式开战的时间长期没有正式界定。按照正常国际关系，国家间的战争何时开始应由政府间宣战算起。中日两国只是在1894年即甲午年相互宣过战。此后几十年间，日本仍不断对华采取军事行动，甚至蹂躏了大陆十几个省，却一直是不宣而战。国民政府因长期想对日妥协以息事，在1931年“九一八”后不顾民众要求拒不对日宣战并实行“不抵抗”政策，1935年还在日本“亲善”诱惑下将中日外交关系由公使级升格为大使级。1937年7月日本大举进攻华北，8月间又撤回驻华外交人员和侨民，国民党当局虽进行抵抗却仍不断交，1938年1月日本宣布不承认国民政府后才从日本撤除大使馆。
当年傲慢的日本当局只将入侵中国称为“满洲事变”“支那事变”，认为是地区性冲突而不承认是战争。重庆国民政府直至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两天后，看美国对日宣战，才打消妥协念头正式对日宣战。可惜这个宣战书没写开战日期，因为重庆国民政府没法向人民解释为什么打了这么多年才正式宣战。
同国民党抗战的不坚定性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以毛泽东为主席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1932年就对日本宣战，红军提出要北上抗日，只是到1937年才得以实现。由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中国的八年全面抗战最后取得胜利，后来人们也习惯讲“八年抗战”，不过若追溯从卢沟桥到“九一八”这六年的局部地区(尤其是东北)抗战，又会感到不够全面。
在国际上最早提出中国抗战应为十四年的人，应属1946年赴东京参加审判日本战犯的有正义感的梅汝璈法官等人。按国际法的一般规则，战犯一般是按战争期间所犯的罪来确定，想逃避罪责的日本人正是抓住宣战时间问题做狡辩，称1941年以前同中国没有战争，如此说来1931年以后十年间的众多暴行就都不算战争罪了!美国法官起初也想只审判日本偷袭珍珠港以后四年的战争罪，但经梅汝璈等人力争和中国方面的要求，东京审判最后还是确认了日本1931年侵占中国东北的行动、翌年入侵上海和进攻华北都属战争犯罪，并惩治了土肥原、板垣等策划者。今天的人们要维护东京审判对日本侵略者定罪，也应更准确地界定日本侵华战争时间和中国的抗战时间是十四年。
人们认识世界，主要应看实质而不能只看概念和表象。尽管中国抗战经历了一个从局部扩大到全面的过程，当年中日政府都没正式宣布战争开始日期，但中国人民从1931年至1945年浴血奋战抗击日本侵略的史实却为举世所公认。如今谈起中国抗战，人们要深深缅怀当年全国人民八年全面抗战的历史，同时也要追念坚持十四年不懈抗日的东北人民的业绩，还应上溯至甲午战争以来五十年为反抗日本侵略而疾呼奋起的志士仁人，这才能全面认识整个近代中日关系史，也才能全面认识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的整个历史进程。▲(作者是国防大学专业技术二级教授、少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