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风光。洪文蔚摄
十天了,孙瑞斌的老父亲孙士田嘴里一直含混不清地说着:“冷,好冷啊。”孙瑞斌已经为他压上了两床被子,可父亲还是说冷啊,冷啊。父亲的眼睛总看向一边,孙瑞斌觉得父亲一定还有话说。他把耳朵贴在父亲的嘴边,只能听到几句含混不清的话。
在一旁的妹妹扳着孙瑞斌的肩膀,一连串地问:“说什么了,爸说什么了?”孙瑞斌说:“听不大清楚,好像是‘黄河,冷啊,黄河,冷啊’。”妹妹说:“什么‘黄河’,你一定听错了。”孙瑞斌无奈地望着父亲的面孔,沮丧地说:“咱爸平时对你最好了,你自己听吧。你就算听不清,也比我懂他心思。”话刚出口,孙瑞斌就有些后悔了: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好像还在为旧事赌气似的?
父亲是个老革命,战争年代当过民兵排长,新中国成立后在地区做过局长。可他这个老革命的儿子,没沾上父亲一丁点儿光。那年招干,父亲第一个就把他的名字划掉了,说他只有初中学历,当不得干部。每年来看望父亲的老部下接二连三,每次都问,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解决。可父亲总是摇头,就是不开口。后来他对孙瑞斌说:“今天我们的生活这么好,还能有啥困难?跟旧社会比,日子都好到天上去了。”孙瑞斌听了,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说他妹妹贴心,还真没错。那天,妹妹从父亲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想法。父亲的眼神始终不离屋子的一处角落,那里有一个红漆柜子。妹妹打开红漆斑驳的柜子,取出了一个老旧的毯子。往外拿的时候,那毯子分明有些僵,有些硬,不像是编织的,倒像一块破损的薄土坯。看到这个毯子,父亲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星光亮:“冷,冷。它,暖,真暖。”他的嘴里吐出了新鲜的词语。孙瑞斌说:“他是感觉身上冷,要盖上这个老毯子。”说着就要把毯子往父亲身上扯。忽然,父亲僵硬了一年的胳膊猛地抬了起来,挡住了孙瑞斌手中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