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冬冬

 近日，在美国国防大学出版社发布的2022年第一季度《联合部队季报》上，美国国防分析研究所联合高级作战部门的研究分析师布鲁斯·M·萨格登发表了一篇名为《分析高超声速导弹对战略与联合作战的潜在颠覆性影响》的文章。

▲美国陆军与海军联合开展的中远程常规快速打击（IR-CPS）项目飞行试验瞬间

 作者指出，高超声速导弹号称具备颠覆性作战能力，这可能会对美国长期持有的关于作战与战略稳定性的核心假设，带来一些新的问题。这些问题涉及战略威慑、攻防平衡、基地部署与态势、指挥与控制等诸多方面；但是，这些问题却又不太可能在项目办公室、实验室或试验靶场内被发现或分析。

 作者主张，为了更好地理解以高超声速导弹为特征的军事行动，并在行政与立法部门辩论购买这种导弹是否具有经济可承受性之前，美国国防部应发起一场“军事实验”战役，以指导关于未来诸多不确定性问题的决策。在这场“军事实验”战役中，兵棋推演在研究高超声速导弹对未来战争的影响上应处于战役先锋的地位；要想更全面、更深入地构建对上述问题的认知与分析框架，兵棋推演相比其他实验方法或工具而言是一种成本效益更高的方法。

本文梳理了作者的核心论述与主要观点，以供相关人员参考。

关于高超声速导弹对战略与联合作战影响的辩论

 与亚声速巡航导弹和带再入飞行器的非机动弹道导弹相比，高超声速导弹能避开传感器的探测与跟踪、穿透对手的防空反导系统，在几乎没有预警的情况下打击目标，令对手猝不及防。虽然常规高超声速武器不能替代核武器，但其独特的属性将增加传统作战优势、加强常规与战略威慑。那么，高超声速导弹的实际部署和运用，对美国现存的作战优势和战略威慑概念有多大影响呢？目前存在一些相互冲突的观点与论断（表1）。

表1.关于高超声速导弹对未来战略与作战影响的观点

研究高超声速武器对战略与联合作战的影响中的作用

高超声速武器的潜在作战运用方式与防御手段

 高超声速武器可能的作战运用方式

 根据美国、俄罗斯、中国的大规模作战理论，提出了高超声速导弹在未来美俄或美中冲突中可能的五种运用方式，值得采用兵棋推演作深入研究。

（1）先发破门打击

（2）打周边军事基地

（3）打击时敏目标（如先进防空系统的移动发射车）

（4）先发制人的斩首行动

（5）打击其它战略性节点（如后勤节点、运输瓶颈、太空发射设施、反太空资产等）。

▲向美国陆军交付远程高超声速武器（LRHW）的首套硬件（2021年10月7日）

针对高超声速武器威胁的防御手段

 高超声速武器的扩散将刺激高超声速防御技术手段的发展，但不同的防御手段或策略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风险或不足。

（1）传统动能拦截器。由于高超声速导弹具有较高的机动能力，即使防御系统的其它要素（如预警探测、指挥控制）都表现最佳，目前传统的动能拦截弹几乎也无法拦截。

（2）定向能与电子战防御。采用定向能武器拦截高超声速导弹，需要更长照射时间才可能破坏高超导弹的热防护系统；电子战防御则需要提前掌握目标飞行器的末制导、引战或发射系统使用的电磁频率。这些方案可能远期才能实现。

（3）核弹头拦截器。核弹头拦截器可能最为有效的拦截手段，但因担忧其产生负面后果，导致美国放弃研发此手段。俄罗斯则可能为其正在开发的S-500防御系统保留这种方案选择，这为美国的高超声速导弹开展进攻性打击带来挑战。

（4）发射前打击。采取“以高超反高超”的“发射前打击”策略，可能会因情报误判导致美国成为首次发射高超声速导弹实施攻击的国家，导致核升级的风险。

（5）天基防御。美国正在依托7层卫星星座组成的国防太空体系结构加强导弹防御体系的天基系统建设，这将提升针对高超声速威胁目标的预警探测与持续跟踪能力。加之导弹防御局（MDA）与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正在开展的创新拦截器方案，这将带来新的战略不稳定性，并可能引发更激烈的太空攻防竞争。

将兵棋推演作为核心分析工具的六大好处

 在未来的军事环境中，高超声速导弹被引入武器库后将产生一个难以清晰界定的复杂的问题集，这恰恰是兵棋推演的用武之地。兵棋推演可以产生启发性的知识，在运用得当的情况下，“可以预测战争态势走向的可能性，揭示某些潜在的因果联系。”

 总体上，兵棋推演，特别是战役级兵棋推演，为理解以高超声速导弹为主战装备的未来联合作战至少提供六方面好处。

（1）兵棋推演团队由具有不同背景的专家组成，可扩展推演设计者的分析空间与研究深度。

（2）兵棋推演以红蓝交互对抗的方式开展，能够激发出对问题动态发展过程的洞察力。

（3）相比实战演习，兵棋推演成本较低，可以反复探索不同维度的问题，包括“战略不确定性”的问题。

（4）通过兵棋推演可以开展广泛、深入的参数分析，研究军事行动如何随着攻防变量的调整而变化。

（5）开展兵棋推演，可提升参与人员的军事素养。

（6）兵棋推演可以预见性地阐明未来的作战问题，以及作战过程中与AI等新兴技术变量的复杂交互。

开展高超声速武器作战运用兵棋推演的备选问题清单

围绕“高超声速武器作战运用”这一主题，组织开展兵棋推演的备选研究问题包括：

 竞争对手如何部署高超声速武器系统，包括投送系统、有效载荷和发射平台，它们的基地部署将采用怎样的运用模式？

 竞争对手会如何使用高超声速武器开展作战行动、以实现战争目的？

 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作战概念、选择打击什么类型的目标、预期获得怎样的作战效果？

 如果他们武器库中的高超声速武器数量发生了变化，他们的作战行动又将如何改变？

 竞争对手会采取哪些类型的主/被动防御措施、来保护他们的高价值资产免受高超声速导弹的攻击？

 他们可能会授予AI什么等级的自主水平、以主动防御高超声速导弹的攻击？

 这些防御措施又将如何影响对手部署和运用高超声速武器？

 竞争对手会如何将高超声速武器与其他动能/非动能武器进行有机整合？

 高超声速武器的部署和运用将如何影响竞争对手的核策略与核态势？

 在竞争的不同阶段，他们会采取措施以提高核力量的生存能力吗？

 部署什么类型的高超声速导弹，以及部署多少数量/规模，更有可能破坏美、中、俄对本土威慑的信仰，甚至诱发先发制人的核打击？

 中、俄高超声速导弹的数量与类型将如何影响美国对盟友和伙伴国延伸威慑的信念？

 在一场地区冲突中，高超声速导弹区别于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的独特属性，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或机制促使核升级？

 美国核政策或核态势的调整变化，会如何影响中国或俄罗斯可能感受到的核升级压力？

 竞争对手会如何将高超声速武器与新兴技术或C4ISR赋能技术（如AI与机器学习）整合？

 高超声速武器的部署与运用将如何影响竞争对手的指控关系？

 高超声速武器的扩散将暴露现有指控关系的哪些优点或弱点？

 竞争对手认为他们的哪个指挥层级应该执行高超声速武器的指控？

 以美国为例，如果美国陆军部队必须跨越大西洋或太平洋获得针对时间敏感目标的打击授权，美国战略司令部的指控机制可能会如何影响美国陆军作战单元对其前沿部署的高超声速导弹的任务指挥？

预先下放这些权力可能会有什么影响？

竞争对手对高超声速武器使用的威胁如何影响兵力投送和其他作战概念？

高超声速武器广泛使用所带来的威胁会如何影响美国前沿基地和战区部队的部署方式？

 高超声速武器的哪些潜在属性（例如，速度、精确制导、射程、突防能力）是作战人员和规划人员最看重的？

 兵棋推演作为一场“军事实验”的战役先锋，将会为“高超声速导弹是否会破坏主要竞争对手关于战略威慑和作战概念的假设”带来洞见。除非美国国防部启动一个战役级兵棋推演计划，否则国防分析界在和平时期可能仍然无法确定，高超声速导弹对作战人员的决策时间表、部队生存能力及其行动其他方面的影响与传统的弹道导弹和亚声速巡航导弹的影响有多大不同？

 如果兵棋推演表明，高超声速导弹可对未来战争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并能结合其他实验工具进一步分析它们在军事竞争中的作用，将可以帮助国防部制定更为有效的竞争战略，以在旷日持久的和平时期竞争中，利用真实和潜在的军事力量，主动塑造竞争对手的选择，误导对手的资源投入，从而实现美国的战略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