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冬季之前,俄乌战场上两国军队都进行了一些“休整”,战线在短暂时间内趋于稳定且俄军部分放弃了一些不容易防守的区域,比如说第聂伯河西岸的赫尔松市。
该地在此前曾经经过公投入俄,也是俄罗斯在战争期间最早建立起有效控制的乌克兰大城市,
极具政治价值但仍然被俄军放弃。
究其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俄军原本计划要发动一次大规模、强有力的冬季攻势,
为此俄罗斯国家进入了部分动员,大量新兵开赴前线,俄罗斯的军工机器也马力全开。
但很可惜,
这个冬季俄罗斯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这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俄罗斯正面临进入最危险形势的可能性。
而现在恐怕并没有人能帮上忙,不管他们如何抱怨,但哪怕是中国也难以对他们提供任何行之有效的帮助了。
首先对俄罗斯来说最大的坏消息,
是今年的欧洲迎来了一个相对温暖、气温较高的冬季,
一般来说欧洲地区在冬季(1月初)平均气温都低于零度,而2023年1月欧洲大多数地区平均气温都在零度以上,相对比较冷一些的地区,气温也在略微高于零度徘徊。
欧洲暖冬带来的第一个影响,就是天然气价格下降,因为取暖需求变低,
2023年初欧盟国家天然气价格已经降低到了2022年2月战争爆发之前的水平,处于近一年时间以来的最低点。
但这其实还是比较次要的影响,
因为当时间进入冬季以后,俄罗斯的“天然气威慑”就已经被兑现
,如同被打出去的导弹一样,效果彻底兑现丧失了威慑力,已经不再是未来局面变化的影响因素。
欧洲暖冬更大的影响,其实是大大降低了乌克兰军队组织军事行动的难度,
缓解了乌军面临的后勤紧张的危险。
在入冬之前就有专家分析说:俄军很可能会依靠自身在机械化方面的优势,在冬季发动大规模攻势。
一般我们认为俄军更擅长冬季作战,
主要是因为俄军的机械化水平更高,并且后勤保障能力相较于乌军要好上一些
,俄军前线部队的饮食、燃料、物资供应情况更好。
乌克兰军队现在仍然深度处于物资、装备匮乏的状态,
很多乌军步兵单位一直都在依靠征兆的民用车辆进行战场机动,而且乌克兰国内基础设施遭到俄军打击之后,一些地区的燃料供给也出现瓶颈,这些因素都加剧了这个冬季乌军后勤困难的现状。
但很可惜,这个冬季欧洲气温远高于平均水平,俄罗斯并没有能盼来一个气温严寒,让缺乏机械化装备、燃料补给并不充裕的乌军丧失大部分战斗力的冬天,“冬季攻势”所需要的外部自然环境并不利好俄军。
并且事实上,直到2023年1月中旬,俄军大规模攻势取得的成果也没有达到此前预期的水平,战事目前仍显焦灼。
而接下来在不到一个月后的二月初春季即将到来,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首先可以预见的是:
俄罗斯的“天然气威慑”将基本失效,
在战争长期化之后,由于俄罗斯在战争中糟糕的表现,他们的价值本身就在受到质疑。
且经历这个暖冬,欧洲地区并没有因为天然气断供受到很大影响的情况下,
任何吹嘘俄罗斯天然气断供破坏欧洲经济的媒体报道都会受到质疑。
实际上我特别关注了这段时间德国、法国、意大利这几个欧盟主要国家的媒体,渲染“天然气断供危机”,暗示人们要重视俄欧关系这类基调的报道已经很少了。
而在七八个月前,2022年的4、5、6月份,当时欧盟主要国家的媒体的报道基调仍然是
“俄罗斯虽然干了破坏规则的事情,但他们是欧盟的重要合作伙伴”
,现在的基调已经与以往完全不同。
这种现状在说明一点:
依靠能源、原材料,这类大宗商品进行制裁,短期内破坏力确实是非常巨大的
,建立在这种制裁之上的威慑确实有效,但这并不是一种长期化的威慑。
因为在这个世界的秩序仍然存在的时代,在国际市场上总是能够找到能源、原材料的替代供应地,
只不过是可能要花费更多的经济成本,以及新的供应地是否能够完全满足需求的问题。
因此当基于大宗商品的威慑,
例如“天然气威慑”被兑现的时候,威慑本身也就失去了有效性,
且随着被威慑方(欧盟)逐步找到其他的替代供应地,“天然气威慑”将完全失效。
而对欧盟来说,威慑兑现初期,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经济成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威慑兑现带来的成本损失越来越小
;再过几个月,俄罗斯对欧盟的“天然气威慑”将彻底失效,而此时是俄罗斯国家危机的前夜!
因为,既然有依靠大宗商品建立的“天然气威慑”,
那么也有对应的,建立在高附加值、高技术产品之上的“高科技威慑”,
比如说俄罗斯国内需要的一些半导体、先进制造设备是需要从西方进口的,目前来说这种进口已经中断了将近一年时间。
“高科技威慑”与“天然气威慑”的性质恰好相反,
在断供的初期,这种威慑造成的影响并不大,因为这类高附加值产品被消耗殆尽、完全损坏需要时间并且所在国也会有一个产品库存补充消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库存消耗殆尽,由于这类产品并不容易在国际上找到供应,只要能够找到供应,需求是较为容易满足的,但找不到供应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高科技威慑”的特征,就是在威慑被兑现的初期影响不大,但
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响会迅速显现并不断扩大化,这恰好与“天然气威慑”相反。
朝鲜其实就是一个前车之鉴,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的短暂时间里,朝鲜的经济运作其实完全正常,但问题是该国的许多生产设备,特别是农业机械完全依赖进口苏联,且现有的设备也需要苏联供应链的售后支持。
苏联解体之后这个链条断裂在第三年,也就是1994年,
朝鲜国内经济运作因为大量生产设备的瘫痪而陷入停滞,
并进入了所谓“苦难行军”的时代。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认为在战争的第一年是俄罗斯的优势期,因为此时短暂的高科技产品断供不会影响他们的经济,而天然气断供迅速使得欧盟焦头烂额,让美-欧无法在对俄政策上达成一致。
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俄罗斯的优势期能维持多久呢?
这个优势期结束的时候,就是俄罗斯的对手们的优势期到来的时候。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欧盟完全不需要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与矿产,也不在乎俄罗斯的军事威慑力的时候,他妈嗯的对俄政策是否会像美国靠拢?
现在,俄罗斯正处于“苦难行军”的前夜,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他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赶快打赢战争,并且赢地漂亮、震慑西方,重新打开与欧盟的市场联系,要么就只能去东边抱大腿了,
中国能够完全在市场层面对俄罗斯替代欧盟,只不过现在俄罗斯的开价太低,诚意不足。
而且就算中国能够提供市场,提供俄罗斯需要的各类高科技产品,但对于俄罗斯在地缘政治层面的衰落,也是无能为力的。
问题在于,就凭俄罗斯在俄乌冲突中的表现,几乎彻底丧失其战略威慑力的程度,
我们可以看看欧盟的态度,在默克尔执政担任德国总理的时代,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合作往来其实是不少的。
尽管因为历史上俄罗斯过于糟糕的吃相导致俄欧关系发展缓慢,但总体来说俄欧关系在长达15年左右的时间里是不断加深的。
因此在战争爆发的前期,
欧盟并不愿意真正对俄罗斯施加强有力的制裁,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这一方面是因为,天然气断供对欧盟的经济破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没有到天塌下来的程度。
另一方面,俄罗斯军事实力的表现也很难让欧盟主要国家相信
“俄罗斯能够替代美国,为欧盟提供必要的国家安全支持”,
这一点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
冷战结束后欧盟地区国家的军费占比长期不到GDP的1%,
属于军备高度废弛的状态,他们对外合作其实很重视国家安全层面的效益,毕竟俄欧关系发展到很深层次的时候也代表了美欧关系的彻底破裂,欧盟要承担这个和美国翻脸乃至于互为假想敌的风险。
中俄关系其实也是类似的情况,
要是说现在战场上真的是北约出兵、美国亲自下场干涉,
然后俄军在乌克兰的冰天雪地中与北约联军鏖战三百个回合,这种情况下俄罗斯就是中国最重要的盟友。
到时候别说156工程了,1560工程都能给俄罗斯送过去,他们要什么中国有什么,机床、先进战机与导弹什么样的援助都好说。
但问题是打个乌克兰打不下来,
甚至俄罗斯连镇守住作为传统势力范围的中亚地区都很难做到,
以往中俄在地缘政治上的合作,俄罗斯负责镇守中亚,现在中国甚至需要自掏腰包稳住中亚乱局了!俄罗斯的价值在哪里呢?
这可能不能怪普京,
普京在过去二百年的国际政治规则中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实际上哪怕是美国和欧盟,他们的立场中难道不也是默认俄罗斯吞并乌克兰的吗?他们不也是把乌克兰当成是俄罗斯分离在外的领土吗?
只要俄罗斯有实力西方其实并不会过多干预俄乌冲突,
就像战争初期的时候,西方对乌克兰的援助微乎其微。
现在局面就是:西方做好了看着乌克兰亲西方政权倒台的准备,已经默认了俄罗斯实现他们的目标,然后俄罗斯自己崩了牙口,这个自助餐他们吃不下去!
这就是俄罗斯事实上已经“战败”的原因,以他们的实力接下来已经不可能让人刮目相看,
无论乌克兰是死是活,俄罗斯确实是输了。
现在战争接下来的走向,无非是给俄罗斯国内一个交代,毕竟他们自己无论如何恐怕无法接受俄军折戟沉沙在乌克兰的结果,
这场战争最终将很有可能将俄罗斯倒向深渊,外部的危机与内部的质疑,
一两年后俄罗斯政坛能不出乱子就已经算很好了。
那么中国能帮他们什么吗?什么都帮不了,并不是说中国没能力做什么,而是这很可能是没有任何收益的投资。
中国如果帮了,俄罗斯不会给我们什么好处,中国如果不帮,那么俄罗斯倒很有可能在内外交困之下最终转向东方,让中国替代欧盟的位置买走他们的天然气,卖给他们需要的高科技。
不过,对于俄罗斯衰落的未来,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俄罗斯衰落与否与中国关系并不大
;诚然,当年苏联解体的时候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全方位的冲击,而中国是受到冲击的国家,从北约的“准盟国”立刻变成了整个西方世界的“假想敌”,这一次冲击带来的结果就是直到三十多年后,“唇亡齿寒”论仍然在中国大行其道。
但很少有人意识到:
自苏联解体之后的时代中俄从未真正意义上进行过深入的全方位合作
,三十年来俄罗斯把中国当作主要假想敌的时间有占到了二十年。
因此对于中国过去的发展来说俄罗斯的死活从来都无关紧要,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亦如此,不要说俄罗斯衰落了中国被针对云云,就算是二十年前俄罗斯整天想着当北约排头兵针对中国的时代我们一样经历过,俄罗斯衰落难道还能比成为北约排头兵更危险吗?